“漢斯那邊的人剛才又給打了電話，今天態度比昨天還要著急，我給拖住了，隻說還要再考慮，他那邊人就說可以提價。”

一到對外貿易局，楊局長就用力捶了下掌心，一臉痛惜地說。

謝主任聽到也是心口一抽一抽的疼。

這要擱在以前，他們聽到‘提價’兩個字，能立馬高興得一蹦三尺高。

現在呢，漢斯那邊給的價格越好，他們這心就越惴惴的。

“糖衣炮彈，這絕對是糖衣炮彈啊！”楊局長的秘書在一旁信誓旦旦道。

許姣姣：“......”

她看向坐在那緊鎖著眉頭的楊局長，“那您叫我們來是？”

楊局長擺擺手：“不是我叫你們來，是老郭讓我把你們喊來，蔬菜出口的事沒個定數，他不放心，就想問問你們，針對目前市裡遇到的難題，有啥辦法？”

沒一會，郭局長來了，看得出來昨晚大概是一夜沒睡，眼底都是青黑的。

剛坐下他就先灌了一杯濃茶。

喝完，他看向謝主任和許姣姣，自嘲般的說：“我跟老楊現在被暫停工作，無事一身輕，倒是把你們喊來耽誤你們工作了。

隻是我這心實在放不下，要是今天再拿不出個章程，我跟老楊這次怕是要被組織開除了。”

楊局長狠狠捶了下桌子。

“我倆就算了，高副市長和書記才是真的可惜，咱們鹽市有那樣兩位替老百姓做主的好領導，不容易啊！”

兩位領導感觸頗深的模樣，眼睛都是紅的，直聽了叫人心裡發酸。

誰能想到呢，一心一意為了工作，為了組織的領導，最終卻要被組織開除。

這換了誰心裡能好受？！

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？

許姣姣沒見過鹽市書記，跟高副市長也不熟。

但她單從上麵領導能支持他們搞集體蔬菜種植這事看，就知道那兩位領導不是古板固執的人。

相反，他們靈活變通，一心為公。

隻要對老百姓有益的事，哪怕冒著風險也無畏無懼。

正如楊局長說的，這樣的好領導，如果因為被牽累而離開鹽市，那就太可惜了。

許姣姣想了想，說：“鹽市搞蔬菜集體種植，一不為私二不為貪，幾萬斤蔬菜幫助周邊五個市，讓數百萬民眾免遭蔬菜供應不足之苦。

我想，不論是鄰市，還是我們的老百姓們，都是願意站出來給鹽市一個公道的。”

這句話，郭局長心裡一動。

“許姣姣同誌，你是想說，找其他市給鹽市求情？”

許姣姣搖頭：“一句求情的話太過輕飄飄，誰又會放在心上。我的意思是，我們可以搞一個‘聯名請願書’。

寫明在集體蔬菜種植這件事上，鹽市老百姓們當初都是同意的，其他市也願意站在鹽市這邊。

最後由大家簽字，統一遞交給上麵的領導。”

聯名請願書？

“那不就是萬民書嗎？！”

郭局長驚訝地站起來。

許姣姣：“差不多這個意思。”

‘萬民書’隻是一種說法，聯名請願書跟它的意思差不多。

都是老百姓向上級表達集體意願的一種方式。

集體發聲的好處就是，一個人的訴求有可能被忽視，但當眾多的聲音彙聚時，影響力卻會如同山洪海嘯般不容忽視。

集體種植的事上麵既然沒有直截了當的定罪，肯定也在猶豫中。

那麼聽聽老百姓們的心聲，上級領導又不是鐵石心腸，哪裡不知道什麼才是對百姓好的。

楊局長和謝主任兩人也不可置信地看向許姣姣。

“......”謝主任吸了一口氣。

他尷尬道：“隻是這樣，落在其他市眼裡，鹽市會有挾恩圖報的嫌疑。”

說到底，這次事件對鹽市來說天塌下來也不為過，其他市不想蹚渾水也情有可原。

現在逼他們跟鹽市站在同一條船上，這不是，強迫人嘛。

郭局長和楊局長同樣麵色糾結。

許姣姣心裡無語，這都啥時候了，還要啥臉啊。

能自保的時候自保，不能自保當然要求助。

“我們不是挾恩圖報，隻是鹽市危在旦夕，如果其他市顧及當初鹽市對他們的一絲幫助，應該不會吝嗇於伸出援助之手。

哪怕隻是試一試呢？”

都是兄弟單位，鹽市真要開口，哪怕是為了不叫人罵忘恩負義，也不會拒絕。

許姣姣心裡吐槽，就覺得這些領導也太扭扭捏捏了。

屁股底下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，還顧及臉麵乾啥啊。

郭局長和楊局長臉上有些為難又有些心動。

他們表情掙紮地互相對視一眼。

楊局長咬牙點頭，說：“我們跟其他局商量一下。”

郭局長沒說話，但顯然也是這個想法。

許姣姣心底驟然一鬆。

隻要願意嘗試，就有希望，哪怕最後失敗了，也不是他們不作為不是嗎？

既然要搞‘請願書’，郭局長和楊局長兩人立馬一改消沉的模樣，恢複了鬥誌。

郭局長也沒時間守在這悲秋傷春。

他跟楊局長說一聲，直接離開對外貿易局，鬥誌昂揚地去搖人了。

‘請願書’不是那麼好搞的，鹽市那麼多國營單位，每一家跑就要花費不少時間。

而他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。

好在街道辦行動迅速，又或者說鹽市所有機關單位、廠子都憋著一股氣，萬民書一出來，一呼百應，大夥都搶著去簽字。

郭局長那邊動作也很快，隔壁幾個受了他們蔬菜供應的市非常好說話。

原本還擔心他們會明哲保身，拒絕幫助，沒想到幾個市二話不說就同意了。

“去年冬天要不是你們鹽市的菜救了老百姓，我們市醫院房間都不夠。”

“你們送我們一場及時雨，我們也要還你們一場證明！”

“是非自有曲直，公道自在人心！”

郭局長掛斷電話，眼睛紅紅的。

他對農業科安主任說：“老安，在集體種植蔬菜這件事上，我從沒有過覺得自己做錯了。如今，我也依然堅持我的觀點。”

安主任用力點頭道：“不求人人稱是，但求無愧我心！”

隻要他們對得起國家和人民，哪怕誤會，哪怕譴責，又有啥可怕的？！